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戈宝权与周恩来的不解情结

 

戈宝权与周恩来的不解情结

 

汪国

 

周恩来同志一生忠诚于党的事业,模范地执行党的统战政策,对知识分子,特别是知名人士关怀备至。著名翻译家、俄国文学研究家戈宝权,从参加革命之日起就在周恩来直接领导下工作。在四十年的漫长岁月中,结下了深情厚谊。

 

兹值周恩来诞辰110周年(3月5日),戈宝权诞辰95周年(5月15日)之际,根据戈老生前回忆和我搜集的资料,择记数事,以纪念这两位伟人、名人。

 

一、在《新华日报》社初会周恩来。他为周恩来的无产阶级革命家的气魄与高尚的人格魅力所倾倒,从此结下深情厚谊。

 

1937年的芦沟桥“七·七事变”,揭开了伟大的抗日战争序幕。这时,远在莫斯科的戈宝权,热血沸腾,积极请缨回国抗日。当年年底,他婉谢苏联友人的挽留,义无反顾地从乌克兰出苏联国境,辗转经波兰、德国、丹麦、法国等国,从马赛搭上法国“阿拉米斯号”轮船,经大西洋、太平洋,航行了22天才抵达西贡。这时,日军已封锁了珠江口。戈宝权假道越南,进入广西,途经南宁、桂林等地,才于1938年3月到达武汉。经艾寒松介绍,参加了《新华日报》工作,任编辑。他在八路军办事处见到了仰慕已久的周恩来同志。他为周恩来的无产阶级革命家的气魄与高尚的人格魅力所倾倒。周恩来对他远渡重洋,万里来归,参加全民的抗日战争,表示赞赏和欢迎。恩来同志对他说:“你参加《新华日报》的工作,这是最好的学习机会。你精通俄文,可以多多介绍苏联的情况,团结方方面面的人,共同为抗战出力。”周恩来对戈宝权政治上很关心,向在苏联时间较长的艾寒松了解审查了戈宝权的情况,批准戈宝权入党,由总编辑吴克坚和编委艾寒松两人做介绍人,与周恩来编在同一个党支部活动。周恩来找戈宝权谈话,为了更好地从事革命活动,在文艺界起更大作用,要他做“秘密党员”。从此以后,戈宝权就一直在周恩来的领导下以非党人士身份工作。直到1949年4月,戈参加由郭沫若率领的出席在布拉克召开的“第一次世界和平大会”代表团,出发前,周总理宣布:“代表团里有7位同志是我们的秘密党员,现在身份公开”。其中一位就是戈宝权。

 

二、戈宝权在重庆生重病,周恩来嘱王昆仑,请来名中医邹云翔,将他从死神手中夺回来。

 

《新华日报》社1938年10月迁往重庆,人手很少,编辑部只有三、四个人,周恩来鼓励戈宝权等做多面手。他废寝忘食、夜以继日地工作着。从1938年5月到1945年,他在工作极为繁重、物质条件极为匮乏的艰苦环境下,为《新华日报》、《群众周刊》、《笔谈》、《华商报》四种报刊撰文345篇,仅《新华日报》就发表文章237篇。1942年前后,他不幸患了严重的肾脏病,全身浮肿,并有胸水和腹水,已被当时的西医宣判了“死刑”,被人从医院抬回郊区化龙桥报社。周恩来很关心他的安危,打听到有位中医邹云翔,无锡人,医术精湛,在重庆很有名气,就叫邹的老乡王昆仑设法去邀他出诊。邹医生来到报社,周恩来接见了他,请他务必全力抢救。邹医师来到《新华日报》社职工宿舍,为戈宝权切脉,认为他病很严重,脉虽沉细,但尺脉有根,尚有可治的希望。先开几剂中药,戈宝权就从昏迷中苏醒,开始进食消肿。经他悉心治疗,数月后竟恢复了健康。这一起死回生的奇迹,在重庆山城曾传为佳话,郭沫若曾撰文加以赞扬。八十年代,戈宝权在南京定居,特登门拜访已从江苏省中医院院长、南京中医学院副院长岗位上退休的邹老,共忆艰难岁月,再一次感谢他的救命之恩。邹老说:“你首先要感谢周总理。我是在他精神感召下,不顾个人安危,冒着特务盯梢的危险来给你治病的。”1988年2月4日,93岁的一代名医与世长辞,戈宝权很悲痛,参加了向邹云翔遗体告别仪式,并在2月14日的《新华日报》上著文以悼之。

 

三、周恩来为了隐蔽精干,派戈宝权秘密赴港,对华侨宣传抗日战争,后又将戈调回新华日报社。

 

1941年1月4日,发生震惊中外的“皖南事变”,正处第二次反共高潮,国民党加紧迫害爱国民主人士和革命知识分子,考虑到国民党反动派很有可能把重庆所有的进步人士“一网打尽”,周恩来指示“要隐蔽精干,疏散人员,保存实力”。戈宝权见有的同志去了香港,有的去了延安,他向周恩来提出,对革命圣地延安很向往,想随这些同志去延安。周恩来说:“现在不忙,你先留下来好好工作,到时间我再通知你。”过了几天,周恩来找宝权个别谈话:“经中央研究决定,派你到香港去,你要办文艺刊物,向海外华侨宣传抗日战争,并代八路军、新四军募集抗日捐款。”戈宝权根据周恩来“要化装去才行”的指示,到衣店去买了一件新长袍,到曾家岩五十号,问这样打扮行不行。周恩来仔细地端详着,说:“这身衣装很好,你路上不要戴眼镜,知识分子模样容易惹眼,引起警特的注意。”这时报社有人为他搞到了重庆铜厂职员的介绍信,作家孔罗荪又帮他买了张邮车票,都是用的假名。就这样,混出了重庆。周恩来还叫《新华日报》连续发表戈宝权的文章,造成戈宝权人仍在重庆的假象。

 

戈宝权经贵阳、柳州到桂林,乘飞机入香港,在廖承志领导下,创办文艺通讯社,向海外报刊供给文艺稿件,开展对东南亚华侨的抗日宣传工作,并代八路军、新四军募集到捐款。1941年12月8日,太平洋战争爆发,日军占领港岛后,迫害中国旅港爱国民主人士和文化界知名人士。周恩来指示广东人民抗日游击队(即后来的东江纵队),要千方百计从虎口营救茅盾、夏衍、柳亚子、邹韬奋、戈宝权、胡绳等一批文化名人。戈宝权到达东江抗日游击区后,加入抗日游击队,在曾生领导的第三大队政治部工作。半年后,奉周恩来之命,戈宝权从东江经桂林等地又回到重庆,仍在《新华日报》社工作。戈宝权很感激周恩来对他关怀器重。

 

戈宝权还参加了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和中苏文化协会的工作,发表了大量译著。他的部分译著《六月在顿河》、《英雄的斯大林城》周恩来很赞赏,并为两书题写了书名。令戈宝权更加感激的,是周恩来对他在沦陷东台的弟妹予以经济上的接济。宝权父亲戈绍甲(曙东)曾任东台县教育局督学,日军占领东台城后,他带领家人避居大樊庄水乡,贫病交加,夫妇相继病故,子女共九人,除宝权在外参加革命工作,其余均失学在家,生活无着。抗战期间,《新华日报》社和红岩八路军办事处的同志有一、两百人之多,都过着供给制的集体生活,吃大锅饭,没有余钱支持家庭。周恩来知道这一情况,密电指示我苏中行署专员陈扬,通过我堂叔曾祖汪湘纶先生接济宝权弟妹。汪湘纶是位爱国民主人士,任南通天生港大达轮埠公司经理(建国后仍任经理,为南通市一届人大代表)。日军入侵南通后,回东台老家避难。张敬礼(张謇之侄)派他到小海镇“通遂盐垦公司”任经理,暗中为新四军传送文件、电报,购买医药、军需品,营救被捕同志。陈扬是他在省立南京中学教过的老学生,将一笔款子交湘纶老,请他转交给宝权的弟妹。正在拮据中煎熬的宝权弟妹,得到党的接济,感到无比温暖,湘纶先生也在经济上予以支持。宝权弟妹继续读书求学,解放前后分别参加了工作。他们不知道是周恩来的关怀,远在重庆的戈宝权更不知道这事。直到全国解放之后,戈宝权从苏联回国,才从汪湘纶长女汪家棻处知道这事的来龙去脉,是时湘纶先生已辞世,更加感激周恩来对全家的关爱。1987年5月,在汪湘纶先生诞辰100周年前,我请戈宝权为之题辞。他热情地写道:“先父挚友汪湘纶,实业航运献终身。关怀桑梓与舍亲,英名常忆东亭人。”题记稍长,后面一段写道:“……抗日战争期间,我们的父母双亡后,他对我们全家人和弟妹的关怀与爱护,更是念念难忘,他的英名将永远活在家乡人们的记忆中。”他晚年视力极差,还坚持用毛笔、宣纸书写,以示敬重。

 

四、重庆谈判时,周恩来将戈宝权介绍给毛泽东。根据周恩来指示,戈宝权在抗战胜利后去沪搞文艺界统一战线工作。他的名字上了国民党黑名单。戈宝权登上苏联轮船到了海参崴,正准备去莫斯科,周恩来又电召回国,陪同刘少奇秘密访苏。

 

1945年8月28日,毛泽东应蒋介石邀请,在美国大使赫尔利的陪同下,飞赴重庆谈判。在抵达重庆的当天下午,就到红岩村接见了我党驻重庆的同志。周恩来一一介绍了在场的人,并同他们一一握手。见到许涤新时说:“你是个经济学家。”见到胡绳时说:“你是个哲学家。”见到戈宝权时说:“你是个俄国文学研究家。”还问:“戈公振是你哥哥还是叔叔?我读过他的书。”戈宝权答道:“是我叔父。”毛泽东又说:“我一生最服膺三个人,其中一个就是你叔叔。”毛泽东对这些专家的称赞是最高的评价。戈宝权很感谢周恩来经常鼓励《新华日报》编辑部的同仁,要求他们每个人都要向专业方面发展,以便更好地服务社会。

 

虽然日本宣布投降,重庆临时国民政府直到1946年5月5日才“还都南京”。在战争一结束,大批机关、学校和难民纷纷返回东南沿海城市。周恩来根据戈宝权系我国爱国名记戈公振之侄,对上海文化、教育、艺术界名人,多有交往,就叫戈宝权先搭乘生活书店的船(运纸型、器材)去沪,筹划《新华日报》和《群众》的出版事宜,从事党的秘密工作。木船从重庆到武汉,水道拥挤不堪,路上就走了两个月。到武汉后,他就改乘轮船到了上海。刚抵沪,他就在友人陈西禾的带领下,首先到霞飞坊去看望了名作家巴金和鲁迅夫人许广平,表达了党的关怀。他还陆续去拜访沪上文化名流,做好文艺战线的统一战线工作。他任生活书店和时代出版社编辑、编委,以此掩护党的地下工作。

 

1946年6月,周恩来到上海筹建中共代表团驻沪办事处,设在马思南路107号(今恩南路73号)。大门上钉着一块铜牌:“周公馆”,铜牌下一行英文,直译为“周恩来将军官邸”。戈宝权常到那儿去回报工作,听取周恩来指示。国共两党谈判破裂后,党中央1946年4月18日将中共驻沪办事处撤回延安。在撤退之前,周恩来对戈宝权说:“我们走了。你还须留在上海继续工作,能够留到什么时候就留到什么时候,党中央决定让你到塔斯社去工作,那里安全有保障。”他就去苏联塔斯通讯社上海分社报到,负责人罗果夫对他很欢迎。负责编辑《苏联文艺》,将苏联优秀的文学作品介绍给中国人民。戈宝权从事革命活动,已经引起了国民党特务的注意,在路上行走,后面都有“尾巴”。有一次外出,有特务盯梢,他就从堂叔戈湘岚成都北路11弄27号家的后门进去,特务候在外面,戈宝权快速化装,从大门出去,经凤阳路、南京西路逸去,才将特务甩掉。表现了他处变不惊、临危无惧的无产阶级战士的胆魄和斗争艺术。

 

那时,国内第二次解放战争正如火如荼、国民党军队节节败退,上海也笼罩在一片白色恐怖之中,加紧对爱国民主人士和地下党组织的迫害,到1948年下半年,戈宝权的名字在国民党特务的黑名单上,已上升到前几位。上海呆不下去了,必须赶快离开。经密电请示周恩来,党中央决定戈宝权乘苏联轮船,由上海经海参崴去苏联。在夜色浓浓、大雨如注中,由罗果夫亲自护送戈宝权登上苏轮,在密室中藏了两天后,12月31日驶离吴淞口,安全离开了上海。从奉周恩来之命来沪至今,他在敌人的严密监视下,转眼三个年头,每天都提心吊胆,艰苦备尝。巨轮在大洋里劈波斩浪向北急驶,戈宝权呼吸着自由清新的空气,但又要去迎接新的战斗。

 

戈宝权1949年1月抵达海参崴,稍事休息,正准备登上西去莫斯科的国际列车,突然接到一份周恩来的加急电报,要他火速回国接受新任务。于是,戈宝权又立即从海参崴乘苏联火车经绥芬河、哈尔滨到达沈阳,见到了时任东北局宣传部部长的王稼祥。王说:“哈尔滨有一所我们办的俄语学校,你就先帮助我们教点课吧!”戈宝权又折回哈尔滨,到俄语学校报到后,就打了一个电报给周恩来,回报从上海安全抵海参崴,奉命回到沈阳,稼祥已安排他在哈尔滨俄语学校工作,情况良好。过了几个月后,戈宝权才知道,叫他改变去向,是周恩来的意见——中共中央早有派出以刘少奇为首的中共代表团秘密访苏,进行两党高级会谈的打算,将戈在海参崴“截住”,是要他参加中共代表团,协助刘少奇工作,完成重大使命。刘少奇正苦于缺少翻译,周恩来说:“我早已给你储备了一个人。”刘问:“何人?能不能胜任此行?”周笑曰:“此人者,戈宝权也。他是个‘苏联通’,在苏多年,与苏方高层和文化界知名人士多有接触,人际关系良好,一定能当好你的助手。”刘少奇甚喜。周即电召戈来京候命。

 

3月25,戈宝权作为中苏友好协会总会负责人,参加了毛泽东等中央领导人在北平西苑机场举行的阅兵式。数万市民拥上街头,欢迎中共中央、解放军总部迁入北平。4月,戈宝权参加了由郭沫若率领的在布拉格召开的“第一次世界保卫和平大会”的代表团。

 

从布拉格回国后,参加在北京饭店举行的欢迎晚宴,席间,周恩来对戈宝权说:“吃完晚饭到我房间去一下。”周恩来问戈宝权:“假如让你长期在国外工作行吗?”戈说:“可以”,周恩来说:“那好,你就准备到香山去。”香山当时是党中央的所在地,戈在香山找到王稼祥,王叫戈协助他做好访苏联的准备工作。6月21日,应斯大林邀请,刘少奇率中共代表团秘密访苏,代表团成员有王稼祥、高岗、徐介藩、邓力群、戈宝权、师哲。6月26日到达莫斯科。为便于保密,代表团在“东北高岗代表团”的外衣下活动。戈宝权与师哲担任刘少奇和斯大林谈判的翻译官,向苏方通报了中国解放战争的情况,表达中共中央不愿划江而治,搞南北朝,要解放全中国的坚定决心,同时,也争取苏联政府在政治上、经济上的大力支持,及早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。中苏会谈取得极大成功。8月14日,刘少奇率团回国。戈宝权仍留在苏联,任我方新华通讯社驻苏记者,实际上是中苏两党的联络员。

 

五、新中国成立后,周恩来在政务院会议上,推荐戈宝权任我国驻苏大使馆临时代办,行大使权,接收国民党政府驻苏大使馆,对东欧等国开展外交工作。他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被派驻国外的第一位外交官。

 

1949年10月1日,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,苏联政府第一个承认我国。政务院总理兼外交部长周恩来打电报给戈宝权,任命他为:中华人民共和国驻苏联大使馆临时代办,政务和文化参赞,行大使权。他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被派驻国外的第一位外交官。戈宝权拜会了苏联外交部副部长葛罗米柯和远东司的负责人。接收了国民党政府驻苏大使馆。他紧张地做好建立大使馆的筹备工作,在首任大使王稼祥和工作人员尚未到任之前,中苏交往以及中国与东欧各国的建交工作,都是通过戈宝权办理的,包括苏联在内,先后有九个社会主义国家率先与新中国建交。工作千头万绪,他都能从容应付,有事直接向周总理回报。总理对他的开创工作很赞赏。王稼祥大使到任后,戈宝权仍任大使馆政务和文化参赞,分管对外交涉和文化方面的工作,为我国对外工作做出杰出的贡献。1949年12月16日,毛泽东率中国代表团访苏。12月21日,毛泽东等参加了斯大林70大寿庆祝会。中苏会谈不顺,“友好条约”迟迟难定,毛泽东中途通知周恩来速来莫斯科参加会谈。戈宝权参加了1950年2月24日《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》签字仪式。他也是拟稿人之一,为国家主权、民族利益,字斟句酌,呕心沥血。其间,周恩来单独召见戈宝权,垂询甚详,鼓励他文化为媒,立足苏联,做好东欧社会主义国家的外交工作,对西方国家也要示好,朋友越多越好,为中国将来重返联合国争取广泛支持。

 

六、1958年,戈宝权夫人郑兴丽主演歌剧《两个女红军》招待外宾,郑兴丽饰主角,演艺精湛,获得好评。周恩来还邀请戈宝权一道上台接见演员,并拉上他们的爱女毛咪(戈小丽)一同留影,这成了他家最珍贵的照片。

 

戈宝权从工作之日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,这十五年中,虽无“戎马倥偬”,但一直在紧张的革命斗争、地下党工作、白色恐怖中度过,外交活动繁忙,无暇去物色女友,组成家庭,到1949年已三十五、六岁了,依然是“孤家寡人”一个。党组织、亲人好友都关心他的婚事,他都说工作太忙,理不到这些事。一个偶然的机会,有一位名媛在莫斯科撞入了他的生活,这便是他的原配夫人、女高音歌家郑兴丽。她1926年生于四川彭县,书香门第,天生丽质,有“巴蜀才女”美誉,1947年毕业于上海音乐专科学校(后为上海音乐学院)声乐系,曾任华北人民文工团团员、独唱演员。经人介绍,与也爱好音乐的戈宝权相识,经过一个时期的相处,于1950年11月结婚。才子佳人“珠联璧合”,幸福美满,一时传为佳话。1952年12月生下一女,乳名毛咪,大名小丽,酷似其母,慧智活泼,夫妇宠爱有加。郑兴丽在苏联深造,1956年毕业于莫斯科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声乐系,1958年加入中国共产党,曾任中央歌舞剧院声乐指导、独唱演员、上海乐团声乐教员、上海音乐学院教授。1953年荣获第四届世界青年联欢节歌唱比赛优秀表演奖,主演歌剧《蝴蝶夫人》等名剧,并译有《蝴蝶夫人》、《穆索尔斯基歌曲集》等作品。

 

1958年在北京天桥剧场,郑兴丽主演现代歌剧《两个女红军》,取得很大成功。有一次,戈宝权陪外宾观剧,周总理也来了。总理很欣赏邓兴丽将西洋歌剧用来表演革命题材。观众被她声情并茂的演出感动了,不时爆发出阵阵掌声。演出结束,周总理拉着宝权上台接见剧组,与演员一一热情握手。这时,总理看到台下年仅6岁的毛咪高兴得小手直拍,欢呼雀跃,就喊道:“毛咪小姑娘,你也上台来,我们拍个‘合家欢’!”毛咪一点也不怯生,高兴地蹦上舞台,依偎在总理之前。总理两手握着毛咪的左手;母亲笑着,右手搭在女儿的右肩上;父亲也很激动,右手拉着女儿的衣袖,记者拍下这一令人难忘的美妙时刻。这张照片成了他家最珍贵的照片。毛咪当过“老三届”知青,下放农村。高校恢复招生后考入山西大学外语系,获英文学士学位。后又留学英国、美国,获英文硕士、商业管理硕士学位。现在美国事业有成。她有时与母亲回忆当年周总理对她一家关怀的幸福时光,郑兴丽对毛咪说:“虽然后来我与你父亲离婚了(1961年),事隔多年,遇到总理时,他还能叫出我的名字,问我的工作情况,关怀之情,令人刻骨铭心。”

 

七、戈宝权“文革”中受到批判,下放劳动,苏俄文学成了研究的“禁区”。周恩来托人捎信给他,要他出来工作,“苏联通”要为恢复中苏关系作贡献。

 

1966年开始的“文化大革命”,来势汹汹,怀疑一切,打倒一切,戈宝权也在劫难逃,受到批判。有些年轻的“造反派”诬篾他这个“苏联通”“里通外国”,是“苏修特务”,还有人出于好奇,问他当中苏会谈当翻译官时,除了公开的材料,毛主席、刘少奇、周总理与斯大林等还说了一些什么?戈宝权总是坚定回答:“我参加革命工作后,一直是在周总理直接领导下工作,我的情况,周总理最清楚。你们不相信,可以去问总理。中苏领导人之间的谈话,有些还未解密,我是一个老党员,不能泄露党的高级机密。”造反派竟向周总理“调查”戈宝权的情况,总理这样答复:“戈宝权在苏联期间,正确执行党的外交政策,没有问题。”因他年老体弱,视力又不好,干校就分配他当交通员,每天早上,从河南省信阳专区明港干校到小镇邮电所去取信、发信、拿报纸杂志、代同志办理汇款、取包裹。两年中,每天风雨无阻地往返十多里路,将家信、报刊、包裹送到每个人的房间,他成了“最受欢迎的人”。1972年他回到北京,参加外国文学研究所的“斗、批、改”。

 

“文革”后期,工作最忙碌的周恩来总理,仍然关怀着戈宝权,托人捎话给戈宝权,要他思想上有准备,要出来工作,为恢复中苏关系作贡献。

 

中苏关系解冻开始,文化先行。戈宝权受命于危难之时,他于1983年、1987年、1988年连续三次,应苏联作协等单位邀请,行程数万里,前往苏联以及白俄罗斯、乌克兰等加盟共和国,以文会友,交流学术,传播中国文化,增进友谊,会见旧雨新知,捎去中共中央领导人的问候,也捎回苏共领导人摒弃前嫌、放眼未来、重修旧好、恢复邦交的意愿,为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互访作了很好的铺垫。

 

他在对苏交往中,为发展中苏友谊作出贡献,获得很多前苏联及其加盟共和国授予的奖项。尤其是1988年3月1日,前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授予他“各国人民友谊”勋章,这不仅是他个人的荣誉,也是党和国家的荣誉,不愧为杰出的文化交流使者和社会活动家。他用晚年的余热,完成了周恩来总理的托付。

 

八、戈宝权惊悉周恩来总理去世的消息,悲痛无极。往事宛然如昨,彻夜难眠。寒风中伫立十里长街,将总理“送”了一程。

 

“文革”这场浩劫,给我国党和人民带来深重灾难。“四人帮”人妖颠倒,坏事做绝,怨声载道,罄竹难书,戈宝权看在眼里,痛在心里,他有多少要说的话要向总理倾诉。行走在河南信阳五七干校的山路上,走累了,就坐在山岗上休息,遥望东北方发呆,他仿佛看到总理在北京城里忙着,宵衣旰食,勤于国务的身影,您身体挺得住吗?当听到总理身患绝症的“小道消息”,他忧心如焚,沉默不语,度日如年。他将与总理的合影、通信检出,摩挲良久,倍增思念。1976年1月9日,他从广播中听到周恩来总理8日病逝的讣告,尤如晴空霹雳,不禁失声痛哭,伤怀不已。中国社会科学院的知识精英们,沉入深深的哀痛中。往事历历,宛然如昨。从1938年他在武汉江城初识周恩来,深为周公卓越的领导才能和伟大高尚的人格魅力所服膺。四十年革命生涯,其中就有三十年一直在周的领导下工作着,他把总理当着自己的良师益友,听取其指示、教诲,心悦诚服地践行,配合默契。在战火纷飞的年代,周还关怀着自己的胞弟胞妹,在党的培养下,他们都健康成长,各有所成——五十年代,周恩来、陈毅、姬鹏飞访问阿尔巴尼亚,接见我国驻阿大使馆成员和新华社驻阿记者时,总理还叫他的三弟宝植和弟媳周环坐在他身边合影,如沐春风,令人难忘。戈宝权对爱女小丽说:“你老爸一生竟与总理有不解之缘,感到幸福和自豪。知我者周公,救我者周公。伟人已去,夫复何言!”言之,不知老泪之纵横也。

 

1月11下午4时,戈宝权臂戴黑纱,胸佩白花,冒着刺骨寒风,早早来到长安大街上,与首都百万市民伫立街头,等待总理灵车到来。灵车还未到眼前,他就摘下帽子准备致礼,默默地说:“总理:宝权送您来了,您一路走好!您要我做个中外文化交流的使者,我一定像您一样,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。”灵车早已驶去,送别人群陆续散去,他还流连长街,迟去不愿归去。

 

不久,他撰写的《敬爱的周总理与〈新华日报〉》长文很快见报,是他废寝忘食,在短时间内赶出来的,用翔实的史料,深切缅怀他最敬重的周恩来总理,寄托无尽的哀思。人们说:这种知情知心的文章,只有戈宝权才写得出。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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